又見撤僑論  
  翠溪/李作堂  
 

北韓為天安艦沉沒事件,緊張對峙,持續升高,南韓與美軍大規模軍演.北韓也宣佈<全面廢除>双方簽訂一系列協議,切斷軍事熱線.正當双方劍拔弩張,風聲鶴唳一觸即發之际.六月一曰世界日報頭條大標題;[韓戰若起,台擬派艦隊撤僑],內容說:駐韓代表處已做出應變措施,包括撤離兩萬華僑,並啟動緊急應變小組,和連絡中心,駐韓代表處陳永綽任組長,按表操作,分頭進行,已重新和確認在韓僑民緊急連絡清州.將就地包機,包船,原則上以韓航,華航,有必要也会協調南韓釋出軍用機場和軍港.萬一戰火迅速升高,國防部也会派出軍艦,仿越南 撤僑模式,組成撤僑艦隊,拉法葉,成功級主力艦則進行護航任務........... 台灣的這應變措施準備的週到,只是教我懷疑能做到嗎?希望這是杞人之憂,戰爭不会爆發.

這使我回想到六十年前的625.時年十三嵗,正在明洞小學練習唱驪歌,要舉行畢業典礼.大約十點左右忽見兩架戰鬪機低空掃射丁字屋百貨大樓.那時市區樓房不高,在操場親眼目睹恐怖境象,後來才知這是<北傀南侵>.校方宣佈停課,次日就見到忠武路成群結隊荷槍實彈南韓軍往北出征. 六月二十七日,邵毓麟大使緊急召集僑務会議,宣佈美軍会協助使領館人員撤退,因機位所限,只能帶領兩位侨領走,其中有家父.那時家父沉痛的思考後回絕了善意,因為還有眾多侨領和家人豈能不顧.父親當時的心境是多么折騰和痛苦.記得當晚他憂傷回到家悅賓樓,在三輛自行車裡選了輛較好的,預備後座載我,前面小弟跨坐往南逃.把母親和姐妹還有老祖母留下顧.人生的生離死別是多么的淒惨.有如龍應台女士名著:<大江南北1949>.

邵大使在傳記文學裡撰寫一篇記述:他匆忙間寫了張委任手諭,要家父照顧舘產和保護侨胞,家父本要次日晨與友約好同騎自行車南逃.可是整夜就聽嗡嗡機車聲,那是北韓人民軍數千輛坦克入城,漢江橋已斷,無路可逃了.那個年代看見紅軍害怕的很.父親躲藏多日,連家人都知道他藏在何處,只和商会的總務鄭彥芬先生連繫.漢城淪陷後治安惡化,暴民時有搶劫殺害華僑.僑胞急需一團体組織可與軍方連絡交涉保護.經眾人懇求,父雖托病堅辭下,終於被推舉為主席,那個名稱好像是,漢城華僑臨時委員会,外務為張金宮和裴竹章先生.這一臨時組織雖只有30餘天,却做了艱巨的工作,被空襲死傷八十餘人,暴民殺害若干,缺糧,流離失所者和失踪者,確實做到了一項可能的任務.年老華僑當可記憶猶新.那黑暗日子裡,我年幼無知,整天手握彈弓在巴塔公園打鳥,和看被槍殺的人,有一天在鍾路二街一學校操場,親眼目睹集体槍殺五十餘男女老少,據說是警察和洞会的公職人員家族.我們每日吃方瓜稀飯,真知怎樣渡過了那恐懼和飢餓日子.幸麥帥在仁川登陸,共幹要拉父親北撤.他假裝胃腸炎,又請牙医拔去四粒牙歯,吃瀉藥,病的站不起,由至親好友韓人外科名医金河登住院開刀.共幹尚來家和医院查看才逃過.漢城收復後,又被南韓軍檢警联合部覊押了一週,幸邵大使手諭觧救了,由許紹昌總領事保釋. 

联軍揮師北進鴨綠江,史大林和金日成也把毛澤東拖下火坑,抗美援朝,因此把毛兒子的命也丟了.

漢城二次逃亡,就有充足時日準備,我隨學校搭火車,家人包了卡車南逃釜山,邵大使也徵調了招商局商船,撤走了三十餘户到臺灣,安置在台北僑安里,可稱為<韓華第一次撤僑>,後來在釜山也扣留住兩商船備用撤僑,但仁川登陸後就用了,招商局要求賠償損失,纒訴多年不果,此案因緣巧合送到監察院.家父身曆當時情形,疏通遊說幾位監委而圓滿結案.在此順談另一撤僑案,越共打進西貢,時任駐越大使許紹昌負責行動,他是一位精明能幹外交人員,台灣前去兩條登陸艇,只撤走了外交人員和忠貞僑胞僑領,很多來及逃的人,因此喪命在戰火中.多年後越華狀告許紹昌大使疏職,送到監察院彈劾許大使.巧合的也是家父在院裡多方奔波觧决了.許大使就是當年在漢城保釋家父的許總領事,六年前許大使在灣區逝世,家父曾前往奔喪致哀.撤僑是一艱巨複雜的工作,世界上只有美國有這力量.十餘年前印尼排華慘案,兩岸政府都未能出手觧救.今日看了撤僑的報導,勾起了我幼年塵封往事,不知是否有差錯,尚請見諒.

移民又移民(曾到南美),來到自由平等美國,三十年間在這以白人為主的國度裡,我沒受到岐視,辱駡和排斥,也許有白人看順眼我,但他会表露.回憶往日居韓時遭遇,湛回首.1970年左右,在承平沒戰亂,南韓因越戰而經济欣欣向榮時,却有一大半華僑(原有六萬,現餘兩萬到),他們一聲響遠離那靠山東老家近在眼前,曾生長和生活過的第二故鄉南韓,這其中緣由想必值得南韓政界捫心自問才能解答.

1950年 六二五 爆發韓戰難忘的剪影